文 王明弘
“0号柴油7.27元每升”“‘小油’和中石油、中石化差不多价格”“一辆车只让加100块的柴油”……
近期，国内部分地区加油站出现柴油紧缺、批发价格比零售价格贵的“批零倒挂”现象，加油站卡车货车排长龙，甚至有司机表示排了一天没加到油。
证券时报记者近日走访多地加油站，采访多位民营加油站老板、运输协会负责人、卡车司机等。由于排长队仍会遇到限售或加不到油的情况，有些司机已不敢再跑远途的单。此外，批零倒挂的现象也导致部分加油站惜售情绪浓厚。
中国（深圳）综合开发研究院新能源研究中心执行主任刘宇向记者表示，从柴油的供给端来看是存在短期的供需矛盾，放在全球背景看，当前多个国家都出现了能源危机，天然气涨价已经传导到了油价上面，这是关键影响因素。中国是大宗商品进口国，国内油气的进口依存度比较高，国际市场的价格波动会对国内造成明显影响，消费者不可避免会承受油气价格上涨压力。
不过，刘宇认为缺油和涨价只是短期现象，一直以来，政府都很重视能源供给安全，不断拓宽进口渠道增加供应和增强国内开采力度，同时不断在推动低碳化、电气化改革，改善能源结构。全球的油、气、煤的储存量还很充足，在强劲的市场需求下，中东、俄罗斯等石油产出地依然有很强的出口意愿。当前正处于北半球国家冬天供暖用能的高峰期，会造成短期的市场需求增加，但无需担忧长期供应不足。
“远途的活我已经不跑了”
10月22日，国家发改委发布消息，根据近期国际市场油价变化情况，按照现行成品油价格形成机制，自10月22日24时起，国内汽油、柴油价格（标准品，下同）每吨分别提高300元和290元。折合92号汽油上涨0.24元/升，0号柴油上涨0.25元/升。国内汽柴油价格迎年内第十四涨。
据了解，本轮调价落地后，全国多数地区车用柴油价格为7.2元~7.4元/升左右，92号汽油零售限价在7.3元~7.5元/升之间。
“上个月中石化有的加油站优惠6毛每升，有的还送‘柴油豆’，加一升油送一个豆，可以充油卡或者在油站内购物，现在这些优惠全部取消了。”深圳的张司机告诉证券时报记者。
油价越来越贵，有部分司机为了省钱会“铤而走险”，选择加“小油”（非法加工生产而成的柴油或汽油）。记者了解到，“小油”比加油站的油每升便宜1~2元。因为便宜，还有送货到车前的服务，有些大货车司机经常加小油，尽管质量无法保证。但是水涨船高，现在“小油”的价格和加油站的价格已差异不大。
对于近期是否遇到加不到油的情况，深圳某物流运输公司黎总向记者表示，“短途影响不大，珠三角地区的加油站还没遇到，听车友们说跑长途的车就加不到油，还有加油站只能加100块钱，根本不够跑。”记者在深圳市内某加油站看到，有多辆货车在排队等加油，有司机忧心忡忡地表示，“远途的活我已经不跑了，白跑一趟赚不到钱，还担心没油回不来，不值得。”
“福建的柴油全部限量，服务区只让加200元，540马力的挂车一脚油门下去就烧完了。”来自福建的张司机表示，为了多加点油把附近的加油站都跑遍了，有的排队时间很长，有的直接断供，司机的时间都耗在了加油路上。记者了解到，重型卡车油箱有800升至1000升，中型车辆有500升至600升，加一箱油需要几千元，油价高涨、限量加油对司机的日常生产活动造成了很大的影响。
“今年买新车的司机亏的最多，如果有稳定货源还好说，要是年底柴油涨到9块、10块，运费价格再不涨，很多司机就不想跑车了。”张司机说。
运输行业成本压力陡增
证券时报记者了解到，加油贵、加油难的现象已经引起了多地交通运输行业协会的关注，纷纷发文提出应对建议。近日，深圳、广州、上海、温州等地区交通运输行业协会紧急发布运价上调公告。广州集装箱运输协会表示，“鉴于新冠肺炎疫情全球影响，导致国内进出口‘一舱难求、一箱难求’，海运费连续增长十余倍，同时导致集运企业车辆出勤率大幅降低，各项营运成本持续增涨，特别是柴油价格持续增长，集装箱运输企业已不堪重负。”
深圳市集装箱运输协会指出，多家会员企业向协会反映，油价上涨给企业带来了较大的成本压力。经调查了解，自2021年1月以来，根据广东省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公布的数据，0号柴油最高批发价格已从1月15日的6375元/吨上调至10月9日的7830元/吨，上涨幅度达到22.82%，预计下阶段油价还将进一步上调。
上海交通运输行业协会集装箱分会函件特别指出，“柴油已从2020年4300元/吨大幅增加到现在的7500元/吨（油费已从百公里130元大幅增加至220元，即增加90元成本）。据测算：每百公里油费实际上浮70%，运费需增加21%才能平抑增加的成本，这使集运企业已无法承担。”
中国道路运输协会道路集装箱运输分会副理事长、广州市集装箱运输协会专职常务会长周克文告诉记者，“我们都发了类似的函，但是效果并不显著，因为运输行业的大部分客户都有自己的困难，他们不会轻易接受运费上涨，只有部分客户讲道理愿意接受适度涨价，但幅度很小。物流运输企业和司机在整个行业内处于末端，议价权非常弱，无法把合理的运价传导给上游。”
“10月16日至18日，我们在杭州举办了全国口岸集装箱运输与堆场行业主管协会会长（秘书长）会议，我们就提出了建议，能否借鉴之前疫情严重时期高速公路向货运车辆免收费用的政策，即使不能全免，也可以适度降低高速公路通行费用，帮助物流行业战胜油价持续上涨的困难。”周克文表示。
记者了解到，目前，国内的重型运输车辆按照5类车标准收费，社会用的私家车都是按照1类标准收费，小、中型货车是按照3、4类标准收费。周克文建议，“能不能将重型货车由5类调整为3类或4类，将小、中型货车调整为1类、2类收费，这样就可以帮助物流行业渡过难关。”
“现在最困难的是加柴油的货车司机，他们的工资报酬和燃油紧密相关。以承包经营模式为例，物流公司提供卡车给司机，每个月营业额达到4万或4.5万，收入分配按4：6分，车辆、车辆保险、轮胎和维修费用由公司出，公司可以获得该月收入的40%，60%归司机，里面包括人工工资、油费、路桥费等。”周克文告诉记者，“油价上涨受伤最大的就是司机。”
油价涨幅过大，对物流运输行业的企业利润造成压力，有些物流企业选择涨价应对，中小物流企业却无能为力。“我们和大公司签合同没有话语权，油价跌的时候，他们会压低运输费用，油价涨起来的时候就不会搭理我们，油价上涨的成本只能自己承担。”黎总无奈地表示。
业界建议用车群体
考虑改变生产方式
多个民营加油站负责人向证券时报记者表示，国际市场上能源紧缺，各个国家油价都在上涨。再加上拉闸限电影响，有些企业改用柴油发电，加剧了柴油的紧缺，也推高了价格。另外，上游生产成本上升，批发价不停在涨，零售价只能按政府约束的价格卖，批发价渐渐就比零售价格高了，导致“批零倒挂”。
市场是否真的缺油？“油库限量限卖柴油，我们油站有时候都买不到柴油，现在批发比零售价格还高，卖的话就是直接亏本。有些油站还有些库存和尾单，保证老客户的供应。”深圳某加油站负责人告诉记者，“如果‘批零倒挂’持续几个月，很多地方就没油可加了。”
佛山某加油站负责人表示，“现在柴油‘批零倒挂’，加油站没有卖油的动力，批发价每天都在调整，零售价10个工作日调一次。佛山的油站也在限量，省外有些地方一台车只能加100块钱。‘三桶油’已经停止了对贸易商的批发，优先保供加油站，如果问题继续下去，私人加油站也有可能会出现缺货的情况。”
深圳某中石化加油站工作人员向记者表示，虽然有柴油可加，但是供应很紧张，保不准哪天会出现没油的情况，现在确实是在亏本卖油。
然而，有专家和行业人员却不认同市场上缺油的说法。周克文向证券时报记者表示，“据我了解，目前还不是真正的柴油紧缺，加油站只是以这个为借口，因为柴油价格‘批零倒挂’，加油站还有场地、人工等成本，卖得越多亏得越多。”
“我们和个别油站有团购BP石油的协议，原来是每公升优惠0.65元，油价持续上涨，上个星期他们就取消了优惠，还告诉我们燃油紧缺。我们分析，是因为加得越多亏得越多，他们就以紧缺为借口不卖了。如果这样情况持续严重下去，就有可能出现真正的燃油紧缺，如果政府不及时出手调控，会对我国的物流行业和国民经济发展造成不利影响。”周克文说。
周克文的观点，记者从山东东营某油库营销人员处得到了佐证。该营销人员向记者表示，柴油批发货源稳定，下单后当天就可以拉油，每吨报价8500元，他同样表示近期柴油价格一直在涨。记者注意到，这个报价已远远高于发改委10月22日披露的零售价。
“柴油出现批发价和零售价倒挂，面对亏损，企业不愿意大量出货，从企业层面来看是情有可原的。”刘宇表示，“在油价持续高涨的背景下，越到后期市场发挥的作用就越明显，对于用油企业、加油站、卡车司机等群体而言，必须考虑成本可控和改变生产方式。”
刘宇认为，现在有很多专用车、工程用车、重型卡车都在往新能源电动化转型，缺油从短期看是一次危机，从长远看，对我国的交通运输结构，尤其是运输车辆往低碳、清洁方向转型反倒是个机遇。
国际市场情况如何？
截至北京时间10月26日盘间，纽约商品交易所12月交货的轻质原油期货报每桶83.88美元，涨幅为0.14%；布伦特原油主力合约价格报85.20美元/桶。1月初，布伦特原油主力合约报价约50美元/桶。
数据显示，今年以来，国际原油价格飙涨了60%以上，与此同时，供各国消费者所使用的汽油价格也是水涨船高。据新华社消息，10月17日，加拿大大多伦多地区汽油价格创下新高，最低标号的87号汽油价格升至每升1.469加元（约合每升7.64元人民币）。
英国国家统计局20日发布的最新数据显示，9月份英国汽油价格同比飙升了19%，达到每升1.35英镑、约合11.86元人民币，达到8年来最高水平——这也意味着与去年同期相比，每加满一箱油需要多花10.8英镑、约合95元人民币。在日本，普通汽油零售价今年来已上涨约20%，达到了每升166日元，约合9.3元人民币，创下了7年来的新高。韩国的汽油均价也时隔7年突破每升1700韩元，约合9.3元人民币。
卓创资讯研报显示，近日国际原油价格呈偏强走势。一方面，市场继续担忧能源危机问题，特别是欧洲天然气紧缺依然严重，价格高企下对石油替代需求增加；另一方面，沙特和俄罗斯仅计划增产40万桶/天，供应仍较为紧张。从沙特和俄罗斯等国表态看，下次会议也难以加大增产量，俄罗斯甚至预期油价将会超过100美元/桶。
市场有观点认为，当前天然气和煤炭短缺正在引发对石油产品的额外需求。OPEC及其盟国再次未能达到其产量目标，在全球从新冠肺炎疫情复苏之际加剧了供应短缺。
广发期货研报指出，从竞争能源角度看，天然气短缺预计将带动原油发电需求增长，大部分机构预计将带动增长约50万桶/日，其余预计范围在35万~100万桶/日左右，对需求端利好，支持油价。从供需基本面角度看，油价仍将高位震荡或继续走高。四季度缺口仍存，冷冬概率增加，能源结构性短缺，且未来需求上调，支持原油价格上行。
多家国际大型投资银行分析，油价短期内将进一步上涨。高盛预计，布油价格将在今年年底触及每桶90美元。瑞银分析师预计，12月布油价格将达到90美元/桶，直到2022年3月，然后在2022年剩余时间小幅回调，稳定在85美元/桶。
多家上市公司回应影响
国际油价继续大涨，对国内上市公司产品有何影响？近日多家上市公司通过互动平台回应了相关影响。
奥克股份表示，受原油价格全面上涨影响，公司主要原材料乙烯的采购成本同比增加约33%。
诚志股份表示，国际油价上涨将促进公司MTO（甲醇制烯烃技术）项目的主要产品乙烯、丙烯等大宗化工产品价格上涨，同时，油价上涨也会带动MTO上游原料甲醇的价格上涨，因而油价上涨与公司业绩呈现比较复杂的相关关系。
恒逸石化称，近期国际原油价格的上涨有利于公司在库商品的库存价值增加。宝丰能源表示，油价上涨对公司是积极正面影响，近期随着油价上涨，公司聚烯烃产品价格近一个月上涨约20%。
东方盛虹称，原油价格上涨将增加公司生产成本，同时公司产品价格也将会随着原料价格上涨而波动；在原材料价格上涨过程中会促进下游企业增加原料采购，短期也将增加公司产品销量。
